近一年内,河南南阳市委原书记朱是西、两任政法委书记张明体、金浩接连落马,引发社会强烈关注。在纪委部门对朱是西、张明体的查处通报中,均明确指出其存在“违规干预和插手司法活动”问题,相信刚刚被查的政法委书记金浩也概莫能外。对此,笔者此前撰写文章,提出其违规干预的案件应依法核查纠错,避免冤案继续错误推进,引发网友强烈关注,10天时间阅读数量超过15.5万。
对于朱是西等人违规干预过的案件,为什么应当严查纠错?今天,我们以海南高院原副院长张家慧炮制的易真武冤案为例来谈一谈。
一
重庆易真武案有多冤?索要工程款,被关1325天!
重庆易真武案,可以说是贪腐干部干预案件、制造冤案的典型案例。
2014年,重庆万州包工头易真武经人介绍,认识了海南商人刘远生。刘远生不仅是当地知名企业家,还是海南省高院副院长张家慧的丈夫。易真武从刘远生手中承接了海南屯昌县华君大酒店的劳务工程,本以为“抱上大腿”能赚钱,却没想到成了噩梦的开始。
施工过程中,双方因工程面积增加、施工变更等问题产生争议,易真武多次要求追加225万元劳务费,但刘远生始终拒绝。2017年,双方签订结算协议,刘远生支付了2260万元后拉黑易真武电话,对争议款项置之不理。
走投无路的易真武决定“剑走偏锋”。2016年,他在一次婚礼上偷拍了张家慧打麻将的视频,还录下了刘远生吹嘘“操纵股市”“骗政府补贴”的音频。2018年4月,他将这些资料连同13页手写信寄给张家慧,信中写道:“您是高院院长,我哪敢和您打官司?”恳求她督促刘远生付款。
张家慧收到信后,假意安抚易真武,背地里却与刘远生策划反击。2018年5月,刘远生假意同意支付200万元,先转账50万后立即报警,指控易真武“敲诈勒索”。6月14日,易真武在讨要尾款时被警方抓捕,从此开始了1325天的牢狱生活。
2019年4月,案件首次开庭。易真武当庭喊冤:“我要的是合同里的钱,录音录像只是手段!”但公诉方坚持指控他“敲诈50万”,要求判刑10年以上。
后来,新闻媒体根据易真武案件审理中暴露出来的信息采写报道,海南省高院副院长张家慧夫妇的“百亿商业帝国”被曝光:他们控制35家企业,通过司法权为商业项目“开绿灯”,甚至用暴力手段吞并其他公司。
▲海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副院长张家慧。图片来源:人民网
在媒体报道的初期,张家慧还利用其权力,对媒体进行施压,意图删除报道,掩盖其违法犯罪。但是在强大的舆论压力下,海南省委成立调查组对其展开调查。2019年11月,张家慧因受贿4375万元、枉法裁判、诈骗等罪名被判18年,其丈夫刘远生也锒铛入狱。
但是,被张家慧易违法干预、编造的易真武案,却被法院三次延期、两次中止审理,直到2022年1月29日易真武才取保候审。
2022年12月28日,法院最终宣判易真武无罪:易真武索要的是“存在争议的工程款”,虽手段不当,但不构成犯罪。然而,听到“无罪”二字时,易真武却高兴不起来——四年牢狱让他家破人亡,奶奶临终前他都未能见到最后一面,辛辛苦苦组建的包工队,也早已经解散。
二
贪腐官员干预司法的经典路径
从易真武案这个经典案例,可以看出贪腐官员权力干预司法的经典路径:
1、民事纠纷刑事化:张家慧夫妇将工程款争议包装成敲诈勒索,通过海南司法系统施压重庆警方跨省抓捕,使维权者沦为阶下囚;
2、证据规则践踏:办案人员将协商录音曲解为“敲诈证据”,无视易真武主张工程款的核心事实,导致其被错误羁押近四年;
3、程序正义失守:案件审理期间,张家慧仍能调动资源干扰司法,致使案件三次延期、两次中止,暴露监督体系严重失灵。
这场博弈以易真武无罪落幕,但其付出的代价触目惊心:家破人亡、行业封杀,至今仍在为追讨工程款奔走。而张家慧的落马,恰印证了这样的警示:“司法权一旦沦为个人工具,必将制造系统性冤案”。
三
南阳付文月案、王海疆案与易真武案的相似之处
参照重庆易真武案,目前河南南阳备受社会关注的几个案例,有着众多相似之处:
比如南阳镇平玉石商人付文月等人涉恶案。2023年6月,付文月等16名玉石商人被刑事拘留,被指控其因合伙纠纷围堵仓库、拦截车辆等行为构成“恶势力团伙”。付文月等人的家属此前通过网络实名举报,称案件存在领导干部违法干预,以刑事手段干预民事纠纷,以及违法拔高定性为恶势力团伙等问题。而根据近日镇平县法院对该案作出的一审判决,法院认定付文月等人不构成恶势力团伙,再次证明当初朱是西、金浩等人将该案定性为恶势力团伙明显错误。
比如南阳邓州举报人王海疆涉恶案。王海疆被指控多次举报干部违法违纪,给邓州市政治生态环境造成重大影响,构成恶势力团伙。但是据王海疆家属的网络实名举报,第一,王海疆举报邓州市及南阳市中院有关干部违法违纪的情况,在举报内容被有关部门调查核实,并对有关干部作出处理的情况下,举报行为仍然被指控为寻衅滋事犯罪,指控逻辑明显错误;第二,3名刑法专家对王海疆案进行专题研讨后认为,王海疆依法举报贪腐的行为不仅不会给邓州市政治生态环境造成重大影响,反而会给邓州市政治生态环境造成良性的推动,其行为也不符合恶势力团伙的特征。第三,王海疆被指控的敲诈勒索罪及强迫交易罪,专家认为不构成犯罪,家属反映有以刑事手段干预民事纠纷的重大嫌疑。
还有其他几起案件,不再一一赘述。
四
不能让贪腐干部被抓了,他们制造的冤案仍在继续推进
2019年11月,贪腐干部张家慧被法院判刑。但是,被张家慧违法干预、编造冤案抓捕的易真武,却在2022年1月29日才被取保候审。
2022年12月28日,易真武才被法院最终宣判无罪。
这就是贪腐干部违法干预、制造的刑事冤案的残酷现状:贪腐干部已经被判刑了,但是他们制造的刑事冤案仍然在持续推进,长时间难以纠错。
最高人民检察院早在2013年就警示:“严防冤假错案是司法文明底线”。如今,在河南南阳市委原书记朱是西、两任政法委书记接连落马,其违法干预司法案件的事实已经被纪委部门调查落实的情况下,社会各界期待呼吁:有关部门应当有刮骨疗毒的勇气,对这些贪腐干部违法干预的每一个司法案件都进行认真的核查,严格排除其中的违法证据,严格纠正其中的每一个错误,尤其应当对正在审理中的相关案件进行严格的监督和审查,避免这些贪腐干部编造的冤案继续错误地向前推进,避免司法机关继续成为这些贪腐干部以权谋私制造冤案的工具。
因为只有坚决做到这些,努力让人民群众在每一个司法案件中感受到公平正义,这个我们司法系统追求的核心目标,才能真正得到实现。